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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界多将奖励机制理解为一种“反向惩罚机制”，认为其适用逻辑承继于惩罚机制。然而这一认知并不准确，奖励机制有其独特的适用逻辑。对适用逻辑特殊性的忽视可能导致环境法律只能围绕奖励机制进行宣誓性立法，却无法将相关规范具体化。奖励机制的适用逻辑应作适用标准与适用机理的二元拆分，其特殊性亦体现在此二元逻辑相较惩罚机制存在差异。奖励机制的适用标准应是相对地增进法益（环境利益），对其予以量化的最优标准是揭示偏好法与陈述偏好法。奖励机制的适用机理应是信号机理，对其予以阐释的最优模型是个体信号与社会信号。以特殊的适用逻辑为基础，环境法律需要在宏观设计上，从宣示、原则与框架三个层面，明确奖励价值的独立性与重要性；在微观设置上，以政府为规制对象，在奖励选择适用与正式适用两个阶段，围绕责任、权力与程序进行规范建构。
Abstract：The academic community often interprets the reward mechanism as a “reverse punishment mechanism”, believing that its application logic is inherited from the punishment mechanism. However, this perception is inaccurate because the reward mechanism has its unique application logic. The neglect of the particularity of its application logic may result in environmental laws being confined to declarative legislation centered on the reward mechanism, while failing to concretize relevant norms. The application logic of the reward mechanism should be split into two parts: application standards and application mechanisms. Its particularity is also reflected in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se two binary logics and the punishment mechanism.The application standard of the reward mechanism should be relatively enhancing legal interests(environmental interests), and the optimal standard for its quantification is the revealed preference method and the stated preference method. The application mechanism of the reward mechanism should be the signal mechanism, and the optimal model for its explanation is individual signals and social signals. Based on unique application logic, environmental law must, at the macro-design level, clarify the independence and significance of incentive values through three dimensions-declaratory orientation, fundamental principles, and institutional framework. At the micro-implementation level, targeting the government as the regulatory subject, normative frameworks should be established around responsibility, authority, and procedural mechanisms during two phases: selective application and formal applic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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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处讨论的奖励机制仅单指物质奖励，不包括道德奖励、荣誉奖励等，因为道德激励具有不尽相同的激励路径，激励效能的产生逻辑也与奖励机制并不完全相符。
(2)根据基于CNKI（中国知网）数据库的统计，以环境法的奖励机制为主题的论文（包括期刊论文与硕博士毕业论文）高达数百篇。
(1)在此，将所有可以采用奖励机制的“鼓励”与“支持”等激励性条款都视为潜在的奖励机制条款，并不意味着此类条款仅可以采用或侧重于采用奖励机制来实现激励目的。
(2)奖励机制指向的直接对象是个体可以选择的行为，但这并不意味着奖励机制无需匹配责任。奖励机制的责任主体并非实施行为的个体，奖励机制的适用亦需要科学且详细的程序予以规范，详细分析见本文第五部分“环境法律适用奖励机制的规范建构”。
(1)例如2020年末，生态环境部出台了《2019-2020年全国碳排放权交易配额总量设定与分配实施方案（发电行业）》（以下简称《方案》）。《方案》中确定了发电行业将实施免费配额，并采用行业基准法核算重点排放单位的配额量。行业基准法并非给重点排放单位设定一个具体数值作为减排指标，而是根据重点排放单位上报的排放数据，计算出整个行业内单位发电量的碳排放平均水平，在此基础上，把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一个程度设定为基准线。在行业基准法下，企业的配额分配与其实际产量和排放绩效相关联。如果企业的单位产品碳排放量低于行业基准线，那么在配额分配时，它将获得比实际排放量更多的配额。这部分额外的配额就是企业通过自身减排努力所获得的奖励，企业可以将这些多余的配额在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上出售给其他需要购买配额的企业，从而将配额转化为实际的经济收益。
(1)例如，揭示偏好法可能受到市场不完善、信息不对称等因素的影响，陈述偏好法可能受到个体认知狭隘、社会导向偏颇等因素的制约，从而影响量化环境利益的准确性。
(2)立法领域的经典案例有美国《清洁空气法》（Clean Air Act）修订。立法者运用了陈述偏好法，通过调查问卷和访谈来收集公众对于空气质量改善的支付意愿，并以此为基础调整了有关于联邦大气环境质量标准、排污权交易等法律内容。参见Krutilla K.,Graham J.D.Benefit-Cost Analysis of Air Pollution,Energy,and Climate Regulation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23,P.88-93。司法领域的经典案例有美国诉卡罗尔拖车案（United States V.Carolene Products Company）。美国最高法院通过揭示偏好法分析了立法背后的经济动机和社会福利考量，同时运用陈述偏好法评估了公众对于食品安全和消费者保护政策的态度和支付意愿，从而支持了国会的立法，并认为《填充奶法案》（Filled Milk Act）是宪法允许的对州际商业的规制。参见Ackerman B.A.Beyond Carolene Products.Harvard Law Review,1985(4）。
(3)许多心理学理论多关注“心理→行为”因果式的衔接，聚焦于行为与后果之间的关系，较少涉及内在心理过程，可能更适用于解释惩罚机制中较为直接的“成本-收益”机理，而不适用于解释奖励机制中较为复杂的情况，例如解释同一个环境可能导致个体产生不同的情绪。参见Deci E.L.Intrinsic Motivation.Organizational Behavior and Human Performance,1987(2）。
(1)在该法案颁布之前，新能源汽车普遍销售惨淡。唯有丰田公司的普锐斯（Prius）汽车在销量上一枝独秀，因为它设置了一个巨大的LOGO“酷，普锐斯--无可替代”，从而极其有效地给消费者以及公众传递了一个信号“普锐斯的车主愿意为环保支付高昂代价”。但在《紧急经济稳定法案》为新能源汽车的购买者提供了经济补贴（奖励）以后的五年里，普锐斯的销量降低了30%，因为这些补贴极大地削弱了原初“为环保支付高昂代价”的信号，甚至给公众制造了一个新信号“新能源车主是只看售价的短视者”。参见海斌：《绿色环保和汽车融合的创业管理实践--以丰田公司环保车为例》，《管理观察》2017年第15期。
(2)该政策在各大城市设立了回收中心，公众可以在此回收废旧饮料瓶以获得押金返还（奖励）。虽然奖励的金额设定较低，且回收中心路途甚远，但公众依然愿意回收废旧饮料瓶。因为远赴回收中心的行为给予了公众一个信号“为了环保不辞辛劳与付出”。参见匿名：《价值百亿！再生PET市场谁来分羹？》，《资源再生》2022年第1期。
基本信息:
DOI：10.16493/j.cnki.42-1627/c.20250421.001
中图分类号:D922.68
引用信息:
[1]姜渊.环境法律适用奖励机制的二元逻辑与规范建构[J].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5,25(03):35-46.DOI:10.16493/j.cnki.42-1627/c.20250421.001.
基金信息: